豁出命去拍电影

黑泽明致力于拍出能在观众心底留下深刻印象的作品。“如果电影只浮于表面，那么很快就会被观众忘记。而我想拍的是那种一星期后、两星期后、甚至一辈子都能对人产生影响的片子。”每一部电影倾注了自己心血的电影，每一部投入了全身心拍出的电影，都不能只是满足于一时的赞誉。黑泽明担负着单纯作为艺术家之外的使命，他还具有强烈意识到人类伦理道德观的严肃的创作态度。“要触及观众的灵魂，并伴随那个人的一生。我希望通过电影让观众获得幸福并改变社会。”拥有这种格局的导演在全世界都是绝wu仅有的。

本书通过三部分内容向读者介绍了黑泽明的电影世界：一 介绍作为电影人的黑泽明；二 记录黑泽明如何拍电影；三 分析黑泽明的电影作品。读者通过阅读这三部分内容，可以全面清晰地了解黑泽明对电影的热爱，对电影的理解，对摄影技术的创新，以及黑泽明如何用电影改变观众对世界的认识。

本书通俗易懂，非常适合普通读者阅读。

都筑政昭（日）著名电影及俄国文学评论家。1934年出生于爱知县。从日本大学艺术学部电影学科毕业后，就职于NHK制作业务局摄像部，其间参与制作了多个专题节目。1987年任九州艺术工科大学（现在的九州大学）教授；2000年任岐阜县立情报科学艺术大学院大学教授。著作多以电影为主题，出版过《黑泽明全作品和全生涯》（东京书籍）、《黑泽明的遗言》（实业之日本社）、《真相——托尔斯泰为什么要离家出走》（近代文艺社）、《普希金之恋——自由而忧国的诗人》（近代文学社）、《拜读〈小津安二郎日记〉》（筑摩书房）等25本著作。

电影人必读书籍。黑泽明每一部电影都拥有一个独特的世界，他在电影里深度剖析人性，在黑暗的背景里，描绘人与人之间的爱与信赖作，带给观众生活的勇气和感动。本书通过黑泽明拍摄电影时的生动故事和有趣对话，从题材和拍摄技巧两个方面探究黑泽明的电影世界。

黑泽明被人们认为是个“完美主义者”。在一次采访中，当被问及这个充满了敬畏色彩的性格特征时，他这样回答：“和斯坦利·库布里克、卢奇诺·维斯孔蒂等人相比，与其说我是完美主义者，倒不如说我是非完美主义者更为恰当。我只不过是耽迷于电影这个美妙而伟大的事物而已。”（1）库布里克（执导过《2001太空漫游》等影片）和维斯孔蒂（执导过《魂断威尼斯》、《浩气盖山河》等电影）都是世界影坛有名的完美主义者。他们最为人们所熟知的就是在拍摄电影的过程中无视时间和金钱的创作态度。实际上，黑泽明在这些方面和他们相比毫不逊色，他对于作品异常严谨的逸闻趣事不胜枚举。

最有名的事件发生在拍摄名片《七武士》（1954年）的时候。电影公司准备拍一部场面宏大的动作片，所以给出了非常宽裕的拍摄时间和预算。然而拍摄却在不停地延期，预定的制作费也很快就用完了，因此不得不数次中断拍摄。与此同时，恶劣的天气、生病、和公司之间激烈的争吵……即使困难重重，黑泽明却还是在坚持，并凭借电影人的良心完成了这部电影。在拍摄过程中，他说了这样的话：“唉，真是非常辛苦的拍摄呢。这次可算是日本电影制作的极限了。可我已经完全没有退路了。（中略）就像爬山一样，虽然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辛，但总是能登顶的。只要相信可以到达山顶，不管怎样我都会一步一步向前行进。（中略）现在我的想法就是不能因为一点失败而焦虑，也不能因为些许成功而兴奋。就这么踏踏实实一步一步向着山顶前进，仅此而已”。（2）

《七武士》的拍摄周期达到了通常4倍的148天，拍摄费用也攀升到了预算5倍的2亿1000万日元，从而成为有史以来投资金额最高的日本电影。《七武士》终于在经历了种种意想不到的磨难后诞生了。导致拍摄延期的最大原因，是黑泽明对一丝一毫都绝不妥协的执念。恶劣的天气以及生病当然是原因之一，但最主要还是因为他由始至终的执着。比如有一场菊千代和勘兵卫的对手戏，要以由于山贼的逆袭而起火的水车小屋为背景。但傍晚时分的自然条件、水车小屋的着火状况以及演员的表演，这三者的步调总是不如预想的那么合拍。“咔！咔！完全不行！起火的时间点完全不对！重来！”（3）黑泽明大发雷霆后也只能收工作罢。水车小屋这个场景重拍了4次才通过。道具组的工作人员也终于在这个过程中掌握了点火的诀窍：“我们差不多都要绝望了。后来我们在一些关键部位裹上厚厚的破布，然后哗哗地浇上大量的汽油。当导演喊‘咔’、‘OK’的时候，大家都已经精疲力竭到忘记冲上去灭火了。”（3）

以一知万，整个拍摄过程都是这种状态。到底是什么让黑泽明如此执着？这就是超越了我执境界的电影这种美妙而伟大事物的魅力所在。他完全沉溺在电影的这种魅力里。

黑泽明在他的创作笔记里这样写道：“……电影是冒险、是危险、是美好、是浪漫、是喜剧、是悲剧、是诗歌、是恋人、是情妇、是老婆、是米饭、是啤酒、是咖啡，也是威士忌。”对于黑泽明来说，电影就是他生活的全部，每天24小时都是为了电影创作而存在的。他曾提及恩师山本嘉次郎导演对他说过的话：“山本先生经常说的一句话就是多看好东西、多吃美食、多听好音乐，这些都应该是最基本的事情。如果不能分辨什么是坏的什么是好的，那还当什么导演！电影是文学、戏剧、音乐、美术等诸多要素的统一体，如果没有对所有要素准确的判断力，那绝对当不了导演”。（4）黑泽明一直遵循着恩师的教诲。长期担任他副导演的崛川弘通说的话也证实了这一点：“他总说多看看一流的东西吧。否则，我们就不能辨别真伪。他过着精致的生活、品尝高级美酒和料理，使自己长期处于一种最好的状态。”（5）黑泽明不喜欢去解释为什么要过这种略显奢侈的生活。实际上他已经把电影制作的高水准日常化了。也就是说，与放松和无拘无束相反的紧张感一直存在于他的生活里。

去过黑泽明拍摄现场（大概是在松竹拍摄《白痴》的时候）的友人吉村公三郎导演说黑泽曾这样对他说过：“只要我一开机，哈姆（黑泽对吉村的昵称）就会念叨：‘小黑，电影可不能像你那样豁出命去拍啊！’（笑）因为我拍电影真的就是在拼命哦（笑）。”（6）

黑泽明的拍摄现场有时会变成修罗场。当他非常强烈地想看到某种效果的时候，他就会一边暴怒地责骂工作人员，一边看着这种效果慢慢地呈现出来。这种不正常的画面被别人看到了，可不就是“豁出命去了”嘛。“虽然被说成像魔鬼一样，但看得出大家还是很关心我的（笑）。工作人员如果被我骂了，肯定会有抱怨。但我不是想针对某个人。我好像是被某种东西命令了去做一些事。就像有上天的声音需要我传达给一起工作的人一样。”（7）

有时老天也会帮助痴迷于电影之美的黑泽明。拍《七武士》的时候，最后在暴雨中的混战这场戏是在一片泥泞之中一边用水管喷水降雨一边拍摄的。“整个片场完全变成了战场，我们拍出了特别棒的效果。我在现场简直就是声嘶力竭。因为当时下着雨，如果我不那么大声咆哮，其他人就会听不到。”（8）这种不可思议的力量，也附体在了工作人员身上。这就是“电影这种美妙而伟大的事物”的魔力。

黑泽明把导演这个职业称为“劳心劳力的工作”。作品里的人物甚至到了半夜还会浮现在他的脑海，这严重影响了他的睡眠。“完全没办法按照剧本（影片《乱》）进行拍摄。为了能顺利地拍出来，每天晚上我都得在房间里不停地写啊写啊直到半夜。这个时候我就会倍感心酸，都说当了导演就可以支使别人拍自己喜欢的东西，可实际上并不是这样的，我感到自己完全就是在被虐待。剧本里的人物会对我说：‘我可不是这样的’。但因为我不得不去接受一些设定，所以就会感到非常痛苦，头昏脑涨直到半夜也无法入睡。我觉得这就是个劳心劳力的工作。”（7）据说曾经发生过他拍完电影直接就去了医院的事情。他为了拍片毫不爱惜自己的身体。“电影拍完后，我感到特别疲惫，即使住进了医院也喘不上气来。当时（拍摄《红胡子》的时候）真想从5楼跳下去。”（9）对于黑泽明来说，工作优先于其他任何事情，身体完全不在考虑范围内。他完全就是把自己的身体一点一点倾注到作品里去。“比较一下我在每个作品完成后拍的照片，真的是每拍一部变老一次。”（9）

黑泽明的每一部作品都拥有其独特的世界，这是可以变成主人公的戏剧的世界。“对电影导演来说，每部电影都像是一辈子。我每拍一部电影就会经历一段五光十色的人生。我在每部电影里体验着各种各样的人生，和各种各样的人融为一体一起活着。”（30）

黑泽明把自己的生命倾注到了所有的作品里。每一部作品因为以他的血肉为养分而拥有了永远的生命。“如果去掉电影，那我的人生可就什么也不剩了（笑）。”（6）黑泽明耽迷于“电影这个美妙而伟大的事物”。他是一位充满了自信和骄傲、精力充沛的电影作家

序言豁出命去拍电影

第1章 被全世界所热爱的黑泽电影 P15

电影是一个世界广场/电影超越了文学/催人奋进、令人充满活力的电影/丰硕的果实————一生拍了30部电影/被称为人道主义者的爱哭鬼

第2章 人间赞歌——黑泽明的世界 P43

拍出带给人们生活勇气和活力的电影/人们应该持有友好共处的善意/崇拜陀思妥耶夫斯基/人类是自然的一部分/斗争——男人们的世界/喜欢毛头小子/让你欢笑、让你哭泣、让你愤怒/崇高的感情和天之声

第3章 创作电影——自然地、更自然地 P81

想做的事情会自然地萌芽/自己写剧本/为了不自以为是而共同编剧/像河水流淌般自然/剧本决定电影的命运/参考交响乐/优秀的文学作品就是最好的范本/饱满的主题与戏剧张力/超出预想的故事发展产生了戏剧效果/一开始就要埋好伏笔/不断排练直到表演看上去非常自然/得靠演员自己激发出演技/表演窑变说——期待意外/拒绝妥协的完美主义/不能让观众意识到摄影机的存在/纵向构图和泛焦拍摄/由多机拍摄实现的一个场景一镜到底/重视“现实时间”和长镜头/热衷于使用长焦镜头/在摄影棚里使用长焦镜头/用长焦镜头进行泛焦拍摄的威力/排练3天实拍1天/捕捉浪潮的天才/令人目瞪口呆的表现力/在飞驰的列车里交接赎金/基于时代考证的真实感/边听音乐边写剧本/和早坂文雄搭档——真正的电影音乐/不要写“一”个音乐/不滥用电影音乐/赋予电影生命——剪辑/电影是镜头与镜头的剪接

第4章 黑泽电影名作选——15部作品P151

《姿三四郎》《最美》《美好的星期天》《酩酊天使》《野良犬》《罗生门》《生之欲》《七武士》《战国英豪》《用心棒》《天国与地狱》《红胡子》《德尔苏·乌扎拉》《乱》《梦》

第5章 寄语有志于电影事业的人们P197

用纸和笔就能写出剧本/边看书边做备注/被一流的事物所包围/我的故乡是地球——世界主义者/即使丢脸也是件好事/比起艺术家，我更愿意被称为工匠/拍电影所需付出的努力

尾声 百年电影，仍有无限未来P216

追记 P220

黑泽明生平简介P2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