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假的科学家

STAP细胞事件绝不能归责于某一特定的人。实验的方式、研究室的讨论、成果的发表方法、对造假嫌疑的处理，甚至第一作者在研究生院所受的教育，这所有的阶段都出现了问题。在论文发表前的某个时刻，应该有人意识到了严重科研不端的可能性，这原本是能够阻止的。……在这本应有的诸多机会被付之东流的背景下，我认为潜藏着某些结构性问题，它正在侵蚀着日本科学研究的第一线。

——摘自本书文库版后记

须田桃子

1975年出生于日本千叶县。早稻田大学研究生院理工学研究科硕士结业（物理学专业）。2001年4月入职毎日新闻社，曾在水户支局任职，2006年调入东京本社科学环境部任记者，负责辅助生殖医疗技术、生命科学、诺贝尔奖等方面的报道。2020年入职NewsPicks新闻公司，任副主编。

STAP细胞事件是与舍恩事件、黄禹锡事件并列的20世纪三大科研丑闻之一。STAP细胞论文的共同作者除小保方晴子及一众日本的世界一流科学家外，还包括哈佛大学的美国教授。论文发表在世界一流学术期刊英国《自然》杂志上，发表不到两周，这项轰动世界科学界的“世纪大发现”就在日本国内外同行的“云审查”下暴露出重重疑点，迅速发酵成一桩“载入科学史”的科研造假大案。

作者须田桃子一路追踪采访，du家专访包括已故的笹井教授在内的大量学界相关人士，调查并报道了STAP细胞论文被证明捏造、篡改内容的全过程。

小保方所在的日本理化学研究所（简称“理研”），隶属文部科学省，成立于1917年，是日本唯一一所自然科学的综合性研究机构，云集物理学、化学、数学、工学、生物学、医学等各领域ding尖科学家。作者从理研的体制、日本对科学研究的政策到科学家本人的资质着手，探讨了学术不端发生的深层原因。

文库版后记

在这次的文库版中，对写完单行本原稿的2014年11月中旬以后发生的主要事件进行了增补（第十二章和终章开头即是）。第二次调查委员会和之前的理化学研究所的详细科学分析表明，“STAP细胞”原本就不存在，它是ES细胞长期混入所致。我想以自己的方式咀嚼这个结局，并将其留在一本书中。

在写稿的同时，我再次感受到，STAP细胞事件绝不能归责于某一特定的人。实验的方式、研究室的讨论、成果的发表方法、对造假嫌疑的处理，甚至第一作者在研究生院所受的教育，这所有的阶段都出现了问题。在论文发表前的某个时刻，应该有人意识到了严重科研不端的可能性，这原本是能够阻止的。如果在疑点浮出水面后，在事件发生的初期阶段采取更适当的应对措施，那就能防止事件的长期化和社会问题化，将损失降到最低。在这本应有的诸多机会被付之东流的背景下，我认为潜藏着某些结构性问题，它正在侵蚀日本科学研究的第一线。

实际上，STAP细胞事件发生后，科研不端事件依然屡禁不止。文部科学省根据从2015年度开始适用的关于研究不端行为的新的指导方针，在网站上公开了在文部科学省预算实施的研究项目中被认定为不端行为的案例。根据该一览表，自2015年度以来，包括一稿多投在内，被认定为不端行为的案件共计34起。

举几个成为热点话题的案例吧。2016年8月，东京大学医学系研究科和分子细胞生物学研究所的6个研究室发表的共22篇论文被指有不端嫌疑，东大为此成立了专门的调查委员会。第二年8月，分子细胞生物学研究所的渡边嘉典教授等人发表的5篇论文，共计16处被认定存在造假或篡改行为。渡边先生于2018年2月退职，东大于 4月发表声明称他的退职“相当于惩戒解雇”。另外，同时受到告发的医学系研究科的5位教授没有被认定为有不端行为，详细的调查结果尚未公布。但是，调查委员会承认被指有问题的图表类文件与原始数据不一致，这些都是研究人员在作图或编辑在刊载的过程中产生的不完备之处，不存在故意操作行为。这一结论引发了国内外研究人员的批评和质疑。此外，正如终章所介绍的那样，2018年1月京都大学iPS细胞研究所也公布了一起科研不端事件。虽然该研究所的应对是恰当的，但不端事件的内容本身是很严重的。

另一方面，我们也看到了科学界为提高研究伦理水平而采取的自愿措施。为了让日本的研究伦理水平走出低谷，一般财团法人“公正研究推进协会”（会长为原日本学术会议会长吉川弘之）于2016年4月成立，它致力于制作科研伦理教育的教材和举办相关的学习会。有多个学会以研究伦理为主题举办了研讨会，这些研讨会上的讨论催生了一批实践性教科书。

令人放心不下的是，不同的大学、研究机构和校内组织，对不端行为的应对方式似乎各不相同。在研究规模庞大的美国，有一个叫作“研究公正局（ORI）”的联邦政府机构，当接受国立卫生研究院（NIH）资助的研究项目出现不端行为指控时，它会负责调查或帮助研究机构进行调查。虽然日本还没有像ORI那样拥有调查权限的公共机构，但至少有必要建立某种机制来保证各机构的调查质量。

关于阻碍防止不端行为的结构性问题，可以认为有以下综合因素：国立大学运营费拨款的削减和公共研究经费的过度“选择和集中”，导致科研一线人员疲惫且焦虑；偏重创新导致“转化导向”型研究的增加；年轻研究人员就业状态的不稳定和追求短平快成果的风潮。这些也是被指导致了近年来日本科研能力衰退的问题。

我现在正和同事们一起，致力于制作在《每日新闻》科学版上长期连载的报道《虚幻的科技立国》，以揭示这种衰退的实际情况和背景。通过这样的制作采访，我想探寻出一条营造出本书末尾所写的“科学家诚实可为的研究环境”的路径。

与对事件进行实时追踪报道的单行本版不同，此版是在完成就完全不同的主题进行的报社报道工作的同时写就的。虽然写作过程并不像当初所预想的那样简单，但在继单行本之后，再次得到了文艺春秋社的坪井真之介先生的大力支持，在此我表示衷心的感谢。

2018年8月2日

须田桃子

第一章 一场非同寻常的新闻发布会

第二章 浮出水面的质疑

第三章 令人震惊的撤稿呼吁

第四章 STAP细胞研究的原点

第五章 认定存在不端行为

第六章 小保方的反击

第七章 确认存在不端行为

第八章 动摇STAP细胞存在的分析

第九章 论文终于被撤回

第十章 曾被忽视的提示

第十一章 笹井之死与CDB的“解体”

第十二章 STAP细胞是不存在的

终章 STAP事件的遗产

后记

文库版后记

年表